Tech 星球（微信 ID：tech618）
文 习睿
封面来源 图虫创意
“就卖了一周抗原，根本没人买”，王彻向 Tech 星球坦言。
没有任何资质，没有相关医疗资源的王彻，上个月开始在朋友圈卖新冠抗原检测试剂盒。
2022 年年末，随着全国各地优化调整防疫，核酸亭的消失，抗原检测成为主流的新冠病毒检测方式。抗原成为家庭必备品的同时，价格也上涨数倍。
王彻积极地经营着朋友圈、抖音、微博等一切社交平台，希望能多卖出几盒抗原。他以为这次市场对抗原的需求会像三年前的“口罩热”一样持久。
但没有想到，在经历了第一波“阳康”后，市场对抗原检测试剂盒的需求立马回归理性，这次的市场热度只维持了半个多月。
在那半个多月里，抗原的价格如过山车一般起落。谁手里有抗原，谁就能换回丰厚的回报。不只是中间商，抗原检测试剂盒工厂们也在那半个月里赚得盆满钵满。
但狂热的逐利场里总不会缺“接盘侠”和韭菜。在倒卖、炒作的过程里，那些将货砸手上的人可能就亏得血本无归了。
但这场逐利的游戏还未结束。抗原检测试剂已经低价甩卖，还有血氧仪在继续。总有人不想让狂热停止。
价格瞬间翻倍，工厂排单爆满
2022 年 12 月 9 日，刘欣眼睁睁地看着电商平台上的抗原检测试剂从 5 元一个涨到 10 元一个。一夜之间，抗原的价格就翻了一倍，她后悔自己没早点下单。更令她没想到的，再过了几天，就算高价都买不到现货抗原，至少需要等上一周。
但高价买抗原还只是个开始。2022 年 12 月中旬，高龄老人的“沉默性缺氧”问题被大家所重视，能监测脉搏、血氧饱和等指标的血氧仪需求量瞬间暴涨。
在电商平台上，一款售价 199 的指夹式血氧仪月销量超过了 20 万。而在之前，指夹式血氧仪的价格多在百元以下。
一时间，市面上的血氧仪“一仪难求”，北京商报 12 月 29 日报道，“雀芝堂大药房旗舰店”销售的“鱼跃血氧仪 YX301 指夹式血氧饱和度检测家用手指脉搏心态监测血氧（当天速发）YX301 新款”，标价为 1380 元。
而溢价最为疯狂的，还是辉瑞新冠口服药。12 月底，王佳林开始找各种途径购买辉瑞新冠口服药。但最终还是因为价格，选择了阿兹夫定。“中介要 7500 一盒，还必须 20 盒起批，要买十几万的药，这个价格实在太贵了，我承受不起”，王佳林告诉 Tech 星球。
为了给家里老人预备着抗原检测试剂盒，刘欣开始定闹钟，蹲点在手机上抢购抗原，但都没能成功。最后，刘欣咬咬牙，找朋友圈的黄牛以 12 元一个的价格买了两盒 10 支装的抗原检测试剂。
刘欣忙着抢抗原，而身为抗原生产工厂的销售，陈文秀也没想到会在 2022 年年末工作量翻倍。
“做这么多年销售，都没那两星期刺激，多年没减下来的体重，一星期瘦到十年前体重”，陈文秀感叹道。
从 11 月底开始，陈文秀所在的工厂就已经开始订单爆满，生产线周末也在加班生产。陈文秀告诉 Tech 星球，工厂当时每天能生产至少百万支抗原检测试剂，但依然无法给出现货。12 月 7 日的订单已经排到 12 月 22 日。
自抗原紧俏后，陈文秀的工作就从拉客户变成了催生产部交货和被客户催订单。12 月 8 日，陈文秀接到公司通知，销售部不再对外接单。“工厂当时已经超负荷生产，但还是接不过来订单，每天都有老客户加单，还有很多新客户电话找过来”，陈文秀表示。
而面对喷涌而来的订单，很多工厂甚至一度无法跟上生产。
在之前，抗原检测试剂的产量并不大。尽管抗原检测这一方式早就面向大众，但过去一年都一直未被推广。无论是线上渠道，还是线下药店都未大量备货，部分抗原检测试剂工厂甚至不需要每天都生产。
一时间，部分抗原生产工厂只能临时招小时工来提高产量。蓝领招聘中介林金告诉 Tech 星球，平时抗原工厂普工的时薪在 22 元左右，而上个月因为招不到人，直接加钱到 33 元一个小时，包吃包住，一天 330 元。
林金还透露，愿意出高价的工厂多半是手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春节节后。“每年过年，很多工厂的正式工都会离职，手头单子多的才敢开这么高的价格，临时工是需要干满至少一个月的，哪怕没活了，也得给一个月的基础工资。”
几天赚数十万，一夜暴富梦碎比想象中快
在圈内，抗原检测试剂盒甚至成为一种“期货”。接到咨询电话后，陈文秀的第一句话都是“你要现货还是期货”。
在当时，工厂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，他们根据打款时间来逐一发货。而交货时间多半在 10 天以上。
抗原检测试剂盒的价格也不是由生产成本所决定，完全跟着市场走。“当时抗原的价格每天都在跟着市场变化在变动”，陈文秀告诉 Tech 星球。她所在的工厂，价格最高时，出厂价能卖到 3.9 元一支。
一般而言，从工厂到消费者手中，至少要经过两次“加价”。中间商从工厂以2-4 元一支的价格拿货后，以8-10 元的价格卖批发给药房或其他中间商，最终流通到消费者手中的价格都要在 10 元以上。
对中间商来说，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。只要手上有货，哪怕一支抗原只赚2-4 元的差价，也能在几天时间里赚到数十万。
但他们的一夜暴富的梦破碎的比想象中快。
“之前大家都预测第一波大规模感染会在春节期间，但基本 12 月底就结束了”，曾私下卖过抗原的王彻告诉 Tech 星球。他们都以为“抗原热”能持续到 2023 年 2 月。
在 1 月 10 日，多地都已经宣布已过新冠第一波感染高峰。2022 年 12 月 29 日，工信部对外披露了一组数据，12 月初时，我国的抗原检测试剂生产企业的日产能为 6000 万人份，12 月月底，已经增长到了 1.1 亿人份。
在元旦之后，抗原的价格就已经回归到正常水平。线上渠道的抗原试剂价格基本回归到 35-50 元一盒，平均 3.5-5 元一支的价格。
对工厂来说，爆单的日子只维持了半个多月。陈文秀回忆道，从 1 月 4 日开始，工厂回归到平时的正常状态，她又需要开始每天发朋友圈找客源。“基本从元旦开始，工厂又开始现货秒发了”，陈文秀告诉 Tech 星球。
实际上，从去年 12 月中旬开始，各地抗原试剂工厂开始被严查，是否销售给没有医疗资质的企业或个人。现在陈文秀接到电话问的第一句变成了“你三证齐全吗？”
“12 月初的时候，比较混乱些，不管是谁来要货，基本都会发”，陈文秀告诉 Tech 星球。12 月中旬后，陈文秀不敢再销售给没有资质的企业，这也让工厂失去了很多订单。
陈文秀透露，工厂现在还有两三百万支抗原试剂库存压在仓库。为了尽快清库存，他们的出厂价已经调整到 1.9 元一支，但已经没有客户再加单。
不只是抗原，进入一月后，血氧仪、辉瑞新冠口服药的价格也都下降了。
前几日，王佳林再去问一个中间商时，他已经愿意单盒售卖，价格在 8500 元。而据王佳林了解，上个月黑市炒到 2 万的价格，现在也已经降到 1 万左右。
谁赚钱上岸，谁被套牢？
王彻只在朋友圈卖了一个星期的抗原，因为根本卖不动，还存在被处罚的风险。
在微信售卖抗原等新冠相关物品，很大概率会被举报。“12 月的时候，我身边有人倒卖抗原，没有资质，被罚钱了”，王彻告诉 Tech 星球。
但王彻入局时间早，一周时间还是小赚一笔。更重要的是，王彻也是玩“抗原期货”，没有囤现货，不至于压货在手上。“我也是朋友再倒卖，我就跟着发，有人来卖，我再找朋友报订单”，王彻告诉 Tech 星球。
相比有着高风险的中间商，能稳定赚钱的还是生产工厂们。
陈文秀所在的工厂就算维持了半个月的爆单，日出百万支，每天的销量也在 300-390 万之间，半个月的销量也能达到至少 4500-5850 万之间。
而有血氧仪工厂告诉 Tech 星球，他们的订单已经排到 2 月底。“血氧仪出厂价还在 45 元，短期内，血氧仪还是一个必需品，需求量会一直在”，工厂销售告诉 Tech 星球。
在这条产业链中，只要入局够早，尽早脱身就能像王彻一样赚到钱。但行业疯狂的状态持续时间只有半个多月，那些囤积现货的晚入局者成为了这场游戏里的“接盘侠”。
林鹿手上就囤了多盒 25 支装的抗原检测试剂，1 月 10 日，她还在以 1.8 元一支的价格在抛售，着急回本的她，在 3 天后把价格再降到了 1.3 元一支，但还是无人问津。
在微博“抗原超话”里，不少人在以超低价出手囤积的抗原，价格甚至低于出厂价。“之前买来 6 块多，现在 2.5 元卖”、“1.25，8000 个，包邮出”。他们已经不在想着赚钱，只希望能少亏一点。
但依然还有人寄希望于“第二波感染高峰”，在各社交平台上，依然有不少人在大量收抗原。他们看准现在的“底价”，准备“抄底”。“2 元一个收抗原，有多少收多少”、“无限收抗原，带价来”。
在抗原上失利，林鹿准备在下一个“爆品”里赚回。林鹿在社交平台上开始售卖蒙脱石散，“抗原不治病，药才治”，她在社交平台上写道。
元旦之后，蒙脱石散、诺氟沙星成为新晋“网红”药物，热度一跃超过了连花清瘟、布洛芬，药店一度脱销。但这两款药物的“网红生命周期”还不如抗原。不到一周时间，蒙脱石散的价格就已经恢复正常。
但林鹿也没有想要离开这个“新冠倒卖市场”，她还在寻找下一个适合炒作的“新冠必备品”。但她不知道的是，自己或许才是这场游戏中的猎物。
（备注：文中人名皆为化名。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