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空间秘探，作者余文婷
“酒店平替”的范畴不断扩大，年轻的旅友们，从过去的睡青旅，进化到“空间皆可睡”的境界，当这些“平替”已经渗透到机舱、按摩店、澡堂、寺庙，甚至海底捞，旅宿的本质变得有点吊诡……
01 为了特价机票睡“机舱”
说走就走的旅游特种兵们，碰上大长假也是旅游高峰期，抢不到高铁票只能改订机票；周六日短期旅行为节省“在路上”的时间，特价机票也常常是“特种兵们”的不二选择。但赶早班机，远距离的机场对很多起床困难户来说，前一天晚上很难睡一个安稳觉，总担心睡过头。有时遇上堵车或开错路的情况，可能还赶不上飞机。为避免意外情况发生，一些人选择直接睡在机场。
“睡在机场”实际上就是打算在机场坐一晚，毕竟对于一些“特种兵”来说，平时熬夜通宵玩手机不在话下，只要有地方给手机充电，待上一晚上应该不成问题。小红书等平台还有一些机场过夜帖，就是“旅游特种兵们”总结下来的经验分享：某机场某免费休息区，安静能充电……但实际上是“躺椅根本抢不到，只能坐那个硬椅子，旁边干什么的都有，而且第二天六点不到就被赶出来了”“在机场根本睡不着，早上值机的时候有种魂飞魄散的美感”“旁边有个人打呼声音巨大，麻了……”要么是担心行李、没有安全感睡不着，要么就是一晚上坐下来困得不省人事还腰酸背疼屁股痛。
在机场休息区困得横七竖八，甚至不注意还往外淌口水的“特种兵们”，当下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张床能够让自己舒舒服服地躺下。结果发现机场休息舱也可以过夜后，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独立小单间，不像青旅需要与其他人共享房间，也不像一些机场中转提供的免费酒店住宿，还需要提前申请，并且在机场外面，还可能和陌生人同住，想住单间得单独加钱。休息舱私密的独立空间不需要担心行李与自己的安全，还能充电，提供一次性洗漱用品和拖鞋，电视机、空调、化妆镜、灯光、小桌子等配置也一样不落。按小时计费，如果只需要睡几个小时比酒店便宜不少，24 小时专人值守，会根据你的航班时间提供叫醒服务。
对于擅长精打细算时间与金钱的“特种兵们”，住休息舱无疑成了他们保持体面的选择。
02 “酒店平替”不断魔幻
对很多人来说，酒店是“家外之家”；对另一部分人来说，只是一个歇脚、过夜休息的地方。由此，对于后者，酒店可以有很多“平替”，尤其是以“特种兵”自称的旅游者。早期的“酒店平替”主要以青旅为主，像一个宿舍，几十块钱一个人，不提供洗发水、牙膏、毛巾等生活用品，需要自己铺床，一个人一个床位和一个柜子，经济实惠能满足简单住宿需求。发展到现在，在吃、喝、玩、乐领域皆可以找到酒店“平替”。
像在“吃”领域，著名餐饮连锁品牌海底捞就曾一度成为“大学生特种兵”的“酒店平替”，网络上遍布某“海底捞住宿攻略”帖：大学生打 6.9 折，一晚仅花费 100 元。后面愈演愈烈甚至影响到门店正常营业，2023 年 4 月 29 日，江苏南京一海底捞门店因睡满人导致食客无法用餐。还有消费者称“半夜去海底捞遇到穷游学生脱鞋睡觉，看得倒胃口。”“门口都是行李箱，影响吃饭！”后面，海底捞不得不出面回应：海底捞主要提供火锅用餐，店内的环境和布局不适合也没有办法提供过夜服务，且不支持预订留宿服务。
也有人会选择去 KTV 包夜场，唱一整晚，唱不动就直接躺沙发上睡觉。运气好一点的话，碰到客人少的情况下没人唱歌，或许还能睡得着，碰到旁边房间一直有人唱歌的情况，可能就要睁眼到天亮了。与 KTV 相类似的就是网吧了，戴上耳机“开黑”一整晚，但除了经济便宜和有一个小小容身之所外，既满足不了睡眠需求也没办法洗澡。
相比 KTV 与网吧过夜，洗浴中心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更好的选择。洗浴中心分 70-100 元经济型、200 以内中高档、200 元以上五星级三个档次，大部分洗浴中心的门票有效期为 16 小时，通常指上午 11 点到次日 0 点。如果想在洗浴中心过夜，则需要另外交一次“过夜费”，一般也只在 50 元左右。但不管是经济型还是五星级，洗浴中心的基础功能都是汗蒸、泡汤等活动。即使只花不到 100 元，也可以在四五十度热气蒸腾的汤池中放松肌肉，消解一整天的疲劳。剩下的门票溢价，则公平地分配在洗浴中心的门店装修、按摩、电影、KTV、游戏、健身房、餐饮点心等附加服务上。
不过近来最火爆的“酒店平替”还是足疗按摩店，一些以自然景观、崎岖山路著名的城市里，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家按摩店，挤满靠按摩回血的游客；在重庆、都江堰、西双版纳等暴走圣地，不少足疗按摩店火到连夜摇人。美团数据显示，短短一年时间，足疗按摩店的数量从 30 万家增至 50 万家，每到假期按摩店的订单量都会飙升。其中，不少按摩店推出过夜服务，一两百块的价钱，再加上 30 元，就能待上一整晚，不用跟别人抢床睡，每个人都有一个私密的包间，而且提供自助餐。还有独立浴室，洗发水、牙刷和睡衣一应俱全。早上有专人提供叫醒服务，提醒你别错过了早饭。
近年还蹦出一个“住我家”，在假期期间出租自家住宅供游客短住。与酒店、民宿不同，这些自住宅一般不需要押金、清洁费，也不用登记住户身份信息、签署协议。相应房主大多不提供沐浴露、洗发露、浴巾以及一次性牙刷、拖鞋等酒店标配，双方单纯以“自助”的形式进行交易。这种对双方素质要求较高，且双方都是陌生人没有平台保障的情况下，有一定风险。
除此之外，一些人还打起了寺庙的“主意”。大多寺庙食宿较为便宜，像云南省大理鸡足山上的寺庙，36 人间，每个床位 30 元，每顿饭 10 元；湖北崇阳林鹤寺，30 元一天包吃住，还有老和尚免费扎针调养身体。还有一些寺庙按月算钱，像苏州皇罗禅寺每月 1500 元，包吃住；浙江台州国清寺，750 元一个月，吃饭免费。也有一些寺庙吃住免费，但需要在寺庙做义工。但寺庙相对来说，位置会偏僻一些，交通有些不便。
03 为什么越来越多“酒店平替”？
“酒店平替”实际上一直都存在，只是不像近年来这么火热，种类这么多。最早的“酒店平替”主要是青旅，容纳了众多怀有“诗和远方”梦想的年轻穷游者，他们是说走就走的背包客，是带着“世界是一本大书，那些从不旅游的人只读到了其中一页”想法，渴望用脚步丈量大地的文艺青年。当然，也不乏刚出校门找工作的大学生、打零工的农民工，以及一些为生活所迫、来自异乡的求职者、打工人，他们拒绝押一付三的出租房，因为不知道在这个城市能不能撑到三个月；选择日结的青旅，可以随时拿上行李离开，省去不必要的麻烦。
如今，随着出游意愿日益旺盛，一些时间与金钱有限的年轻群体以“旅游特种兵”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。这些人里面以在校大学生和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打工人为主，有的人希望趁着年轻多去一些地方走走看看；有的人以足迹点亮不同的城市为荣；有的人是被抖音、小红书等平台上的旅游帖种草，想去跟一波热度……
“一定要去 8D 魔幻都市吃一顿正宗火锅！”“一定要去西安看一趟大唐盛世！”“一定要去长沙喝一杯茶颜悦色，游橘子洲！”“去江西武功山，看最美云海和日出！”“一定要去青岛看日出！看潮起潮落，吃海鲜大餐！”……网上眼花缭乱的“一定要去……”和各种打卡帖勾引着蠢蠢欲动的心，奈何只有两天休息日和干瘪羞涩的钱包。但有限的时间与金钱阻挡不了“特种兵们”的热情，“特种兵们”能够一天当成 48 小时来用，做各种攻略，规划路线，创造出 30 小时往返 1300 公里游 6 景点的记录，主打一个效率。
许多“特种兵”的行程安排两天之内可能有十几个景点，留给他们睡觉的时间并不多，如果选择住酒店，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划算，但长时间的奔走也需要一个歇脚的地方，于是各种可能过夜的地方都是他们探索的目标。也有一些人为买特价车票，或是想节省时间能够紧凑地去往不同城市，车票或机票可能是夜晚凌晨到达，一大早出发，这段时间去住酒店似乎也不划算，于是海底捞或者机场等地点就成了过夜的好地方。还有一些是出游赶上节假日，700、800 元的酒店“刺客”让人难以下单，一些爆火网红地甚至一房难求，只得转向洗浴中心或是按摩店。
在“特种兵们”的各种探索后，越来越多过夜帖铺满网络，一些备考的学生、经常出差的“空中飞人”或是一些长时间通勤的打工人不想坐地铁回家，看到网络上的各种过夜帖以后也打开了一个新世界，为自己的疲惫身躯找到了一个休息地。但随着过夜帖在网络走红，越来越多人为跟风也开始了各种“海底捞过夜打卡”“机场过夜打卡”“足浴店过夜打卡”……甚至有人将这种行为当做猎奇事件和流量密码，在分享这一经历的同时，呈现出“薅羊毛”式的自鸣得意。如 2023 年 3 月 26 日，一网友在社交媒体发布视频并配文：“实践过了，海底捞真的可以过夜。”视频中约有十几人海底捞过夜，身边放着书包和行李箱。而视频下则有一些网友来讨教经验。
有需求就有流量，有流量就有商机，“过夜帖”似乎成了一种流量密码，越来越多“酒店平替”开始出现在大众视野。
04 “酒店平替”值不值？
都称之为“酒店平替”了，想必一定是比酒店更划算！但真的有人认真算过这笔账吗？例如机场休息舱，机场休息舱数量有限，且由于位于机场，价格普遍较高，少则一晚一两百，多则每小时六七十，一晚上的价格和机场周边的民宿、酒店相差不大，唯一省下来的可能就是从酒店到机场的打车钱和时间。但在幽闭症患者眼里，狭小私密的休息舱无疑是要了自己的命。对睡眠不好且容易被吵醒的用户来说，天花板通风口漏光、外面此起彼伏的喇叭声、说话声、走路声简直是折磨，一整晚可能根本难以入眠。
海底捞且不说影响其他客人用餐，行李箱放在门口安全难以保障，在海底捞待上一整晚最便宜也需要 100 元，还只能睡沙发，舒适度不说毫无隐私性可言，但是再加 50 元却可以去汉庭洗个澡，舒服睡上一整晚。洗浴中心虽然便宜，但在洗浴店过夜的人太多，休息屋根本抢不到，等待你的只会是一米宽的格子洞。足浴店可以承包住宿和夜宵，但一晚下来也要花到两三百元，且房间门不能上锁，安全性不能得到完全保障。
这么算下来，其实值不值还是要看最在意的需求是什么，如果只是需要短时间休息或是只需要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，“酒店平替”或许是一个好选择。但要论舒适度与安全性，酒店依然是住宿的天花板，没有平替。不过对于很多人来说，为兼容远方的理想和现实的苟且，只能依靠几十块钱一晚的青旅或是其他“酒店平替”来实现，但也有一些人就算钱包略鼓，也还是选择“没苦硬吃”。他们想不明白，花这么多钱住高端酒店的意义在哪？或许是，让自己去体验钱对人生活舒适度和愉悦度影响的上限，当住过力所能及最好的酒店，就会明白金钱带来的物质满足感，生活舒适感的上限差不多会在哪里。这已经是这座城市最贵的酒店之一了，再富有哪怕包下整座酒店，我们的身体也不会更舒服一些。当能客观地看待钱的作用上限，也就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，而是成为钱的主人，会真正明白自己需要什么，明白什么是适合自己需求的消费，就不会去羡慕，不会去仰视，会不卑不亢，没有“功利心”地与人交往。
如果要再算一笔账，“特种兵式”旅游值不值得？或许也有不同答案。从时间和金钱成本来看，当然是值的。但从一趟旅途的收获来看呢？有些人或许在一次特种兵旅行中获得了难忘的经历，认识了有趣的朋友，那是值得的。但只是为了跟风的“特种兵们”，旅游为了打卡，到目的地发现全是人头，于是紧急出避雷帖，“好心”提醒其他游客不要“上当受骗”。一个地方屁股还没坐热，将当地网红美食吃过拍照打卡后，赶忙奔赴下一趟，拍照打卡，再下一趟……最后旅途结束，朋友问：xxx 好玩吗？细细回想一下，似乎只有“好累”两个字能够概括所有感受，另外可能就是一堆“踩雷经验”。这样的旅游体验，值得吗？
蒋勋在他的一篇小短文《人需要出走》中写道：“旅游是很大的反省，是用异文化，去检查自身文化很多应该反省的东西。比较里面，才了解文化的不同，没有优劣。”“旅游不只是看，更是找到自己内在，最美的东西。外在的风景，其实是你自己的心情。所以壮游绝对不只是向外的观察，而是向内的反省。”旅游究竟是去过的地方越多越好？还是不论去过多少地方，只论旅游过程带来的收获和感受？或许各人有各人的见解。但不管持哪种观点，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，便也值得。如果只是一味跟风，缺乏自己的思考，那或许需要你停下来问问自己：这趟旅途，我收获了什么？
两天十几个景点，旅游只为打卡；又或者是坐几个小时高铁或者飞机去另一个城市，结果在酒店吃了三天外卖……随着“旅游特种兵”这一群体的庞大，“酒店平替”或许会越来越多。对一些人来说，一次“酒店平替”的经历或许新奇和难忘，但是纯粹为了省钱或者为了跟风选择“酒店平替”，或许可以认真算一算，真的划算吗？
旅行如同艺术，或许就是那种“突然的一击”感，让你从固有模式中跳出来，换一个视角看这个世界。或许，这就是旅行的意义。“酒店平替”或许只是住宿体验方式的一种，是主动出击也好，是无奈选择也好，我们都不应该忘记寻找和经历最有价值的旅行记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