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王新喜
日前，电声巨头歌尔股份遭境外大客户（苹果） "砍单" ，营收减少 33 亿元，引发业内关注。
虽然歌尔没透露是哪个客户，但市场分析普遍认为是苹果公司。知名苹果产业链分析师郭明錤称，此产品可能是 Apple 的 AirPods Pro2，歌尔股份暂停生产较可能是因为生产问题，而非需求问题。
不少人担忧歌尔未来是否会被剔除出“果链”名单，目前歌尔丢单事件持续发酵，引发了诸多讨论。
歌尔有危机，国内果链供应商也要有危机感
在主流观点看来， 歌尔涉及良率数据作假。此前 36 氪也报道，有知情人士曝出，歌尔股份存在良率造假问题。由于苹果产品有多种标准，歌尔股份可能在良率比较低的时候，调宽了标准。
这无疑碰触了苹果的红线，良率的关键参数和制程工艺事关产品的品控风险。苹果对品质的严苛业内均知，这几乎是苹果产品的核心竞争力的一环，以至于苹果不得不砍单、转移订单。据说现在歌尔董事长姜滨带队赴美道歉，重建客户信心。
据悉，AirPods 转单预计影响歌尔 2022 年营收的 4.5%，达到 33 亿元。
事实上，苹果不仅对代工厂良率的要求高，而且它只对符合要求的成品出货付钱给代工厂，那些不符合要求的成品，是代工厂自己买单。
那么，这意味着对于良率高低造成的损失苹果并没买单，良率低造成的损失是代加工商和设备供应商自己消化。
这种机制下，其实也给了代工厂良率造假的空间，如果不良率比例过大，很容易导致不合格品出厂，客户退货也因此可能导致反馈给苹果公司，继而查出代工厂造假。
那么如果歌尔良率不过关，不符合苹果对供应链商的标准，接下来歌尔需要担心的问题是，如果苹果把订单转走给其他供应商，扶持新的供应商，那么相关的设备、技术都会转移。
正如业内所谈到，苹果供应链厂商的核心设备与相关技术都来自于苹果的投资，这意味着歌尔车间会开始闲置折旧，产业链工人更会丢掉饭碗。
从歌尔的处境可以看出，作为果链的重要供应商之一，其实它是缺失核心技术层面的竞争力的。更大的隐患是，一旦丢失苹果的订单，目前没有其他厂商来填补这份空缺，这意味着如果有一天丧失了苹果这个大客户，歌尔可能面临生死存亡危机。
歌尔的处境其实是国内大部分供应链厂商的处境。这其实也涉及到苹果在中国的供应链厂商的一个大隐患。
据 Technode 数据，在苹果供应链所有工厂中，中国苹果供应链工厂有 297 座，占比为 48%，接近一半。
某种程度上，中国市场对苹果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，苹果也离不开中国供应链体系。这体现在制造体系与供应链规模上，这么庞大的供应商规模，代工、生产与采购都离不开中国市场。
但另一方面来看，中国的苹果供应链体系其实是脆弱的，它们高度依赖苹果公司的订单，他们的生产标准与流程、设备以及技术，更多是来自苹果的投资。
一旦苹果要把订单与产能转移，国内供应链厂商就会面临大危机。
而从近年来苹果的动向来看，其实苹果正在分散供应链，那么这意味着歌尔不会是最后一个被砍单的供应商，而欧菲光也不是最后一个被剔除出果链的供应链厂商。
“果链”光环带来的行业以及市场对公司实力的认可。但是对于果链厂商来说，如何打造自己独一无二、不可替代的技术竞争力才是最重要的，这要求供应链厂商不仅是按照苹果的要求做到符合标准的良率，而是应该有意识去提升工艺技术，超出苹果对果链厂商的一般标准，才是生存的核心法则。
因为如果长期在苹果的标准线上生存，做到符合苹果的标准，其实是颇为危险的，苹果一旦要转移供应链去其他国家，那么要找出并培养出一个符合苹果要求的厂商其实并不难。
如果能做到远超出苹果预期的标准，技术与工艺无可替代，那么苹果无力再培养出这么高水平、高产能的供应链厂商或代工厂，这可能才意味着真正的核心竞争力。
从目前来看，其实真正能做到这种高标准的并不多，当然，富士康与台积电都能算一个。
分散供应链，从供应链中挤利润
关于歌尔与苹果的矛盾，可能还涉及到一些定价权之争，据传说在此之前已经传出歌尔抱怨苹果订单价格太低，自己几乎到了无利可图的地步。
可以说，许多果链企业为了拿到苹果订单，与苹果的定价博弈中处于弱势，因为苹果对供应商而言，无可取代，供应商厂商几乎就靠着苹果给订单，而苹果在每一个零部件与代工环节，都有 2 到三家可以替代供选，订单价格只能是苹果说了算。
从近年来的行情来看，智能手机以及智能耳机、iPad 等产品线的业务下行或许不可避免，苹果一方面需要从服务营收方面去创收，一方面要从供应链层面的定价调整中，为自己留下足够的利润。
毕竟，苹果的高市值支撑，是要依赖极高的利润来支撑的，如果销量下滑，但利润保住了，资本市场就依然能给苹果极高的溢价。而如果销量与利润双双下滑，那么对苹果市值的打击会会非常大。
从如今疫情反复、全球消费电子萎缩、经济下行以及智能手机处于近 10 年低点的市场环境来看，苹果或已经意识到销量下行或许不可避免。
因此，对于苹果来说，关键的问题是，如何在销量下行的预期中，保住足够的利润。那么从供应链中挤压利润、把供应链分散到成本更低的国家，可能就是苹果要保利润的方式。
对于苹果来说，它亲手培养了“果链”，扶持与控制两手抓，利润率算计的非常清楚，它会让果链企业挣点钱，但是不会让你挣太多。丰年的时候，可能不会太过于计较供应链厂商对于盈利的诉求，但是在行情不好的时候，就意味着供应链厂商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。
从供应链中挤利润，把部分供应链转移到成本更低的国家也是一种苹果早已定下的计划。早前已有供应链人士透露，苹果正在有计划的剔除国内的供应商，包括代工厂。
分析师郭明錤今年上半年就在社交媒体上表示 :「苹果的新产品导入（NPI）站点几乎都在中国。大约两年前疫情爆发时，苹果第一次认真评估在非中国建设 NPI 站点，但内部只进行到提案阶段。然而最近为了分散供应链管理风险，在非中国建立 NPI 站点不再是一个建议，而是一个行动计划。」
包括后来苹果把5% 的 iPhone 14 生产会被苹果转移到印度，iPhone14 提前在印度开产，这或许就是苹果逐步转移中国供应链的信号，iPhone14 系列的提前生产这一信号显示苹果在印度的生产布局正在走向完善。
据悉，2025 年有超过 25% 的 iPhone 将在印度完成制造，此外还有 20% 的 iPad 和苹果手表、5% 的 MacBook、65% 的 AirPods 将在越南制造。
果链企业要有 Plan B
对于中国的“果链”企业来说，无需过于担心苹果抛弃，毕竟，苹果也依赖中国制造能力，这里作为苹果供应链的主流基地不会变，但苹果的战略一直在分散与转移部分供应链，这意味着部分果链企业或将不可避免的因此被抛弃，如何提前应对这场有可能到来的危机需要提前思考。
如果过度依赖苹果，没有别的业务的话，欧菲光、歌尔都是前车之鉴，很有可能会因为苹果转移供应链而面临破产。
不久前，有亲自去过印度的供应链业内人士透露了他在新德里的感受：
新德里机场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。全世界的外国人，欧洲人、美国人，都想要来印度做生意，建厂，全球的工厂建设者，正在涌向这里。这两年，印度、墨西哥都已经完全掌握了中国过去 20 年战无不胜的招商引资的套路。供应链的转移，是有周期的。以前可能 3 年建立一个工厂产能，而现在已经变得非常高效，一年半，就会完成投产、爬坡。
当然，歌尔目前只是出被砍单，情况比欧菲光要好的多，但尽管如此，三天内歌尔已经跌去了 180 亿，跌掉的市值相当于六倍于丢掉的订单金额本身。这意味着资本市场也非常担心，苹果供应链在中国市场的稳定性，虽然这种担忧的情绪是被放大了。
但问题的关键是，苹果拥有大量的核心技术，完全掌控市场主导权，因此，它要剔除谁，可能会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发生，这会直接决定着一个果链企业的利润与营收，甚至生死。
那么对于果链企业来说，其布局思路应该是两方面的，一方面需要提升技术工艺，提升良率，成为苹果无可替代的优质供应链厂商，另一方面，可能也可以考虑在海外增加部分产线，其实过去富士康也是这么做的。
苹果要转移供应链去印度与越南，国内果链企业不妨也借此机会在海外布局，一方面是做大做强自身的国际化布局与运营能力，一方面也相当于抢坑苹果在海外市场的落地，直接在海外对接苹果的需求，这是一个可以考虑的方向。另一方面需要拥抱国产手机厂商，有备选方案。
对于国产手机厂商而言，如何通过投资、参股与长期战略合作等模式形成技术渗透与利益绑定，扶持供应链关键厂商的壮大，将其技术迭代与自身的产品研发、升级推进融为一体。
当然，从过去，从 OPPO、荣耀、华为等厂商也在扶持、投资国内供应链厂商，这对于果链企业来说，其实也是需要思考的这条路。比如从国产厂商这边来看，一个趋势是，华为手机的元器件国产化比例越来越高。
有业内人士拆解发现，三年前的 Mate 30 来说，国产零部件的使用率是 42%，到了 Mate 40E，该机的零部件国产化更是达到了 56%，再到 Mate 50 Pro 达到了 80.6%，Mate 50 RS 更达到了近 90%！
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，华为走国产零部件替代之路是一条必须要走的路，从华为手机的势头与发展来看，未来反弹或许是可以预见的，关键是需要在国产供应链、核心零部件芯片等问题上的解决，芯片问题的解决对于华为而言，将会是一个关键节点，这其实就是国产手机供应链以及“果链”厂商的机会。
对于果链企业来说，过于依赖单一客户风险非常大，如何及早布局，把鸡蛋放在多个篮子，可能更加考验果链企业的战略眼光与布局。
没有核心技术的单一客户依赖是危险的，果链企业们要有危机感，要有备选的B方案，并将其置于战略地位，提前规划布局，或许才是果链企业缓解焦虑与危机的不得不走的一条路。
